冰島的啟發 II

基本上當我重新設定好登入到後台後，才發現，早在 2015/12/28 我就寫好這個標題。
不知道哪種富奸症讓我到 2019/01/20 才又開始繼續寫。

大概是早上讀到國恆的這篇登山迷路心得，勾起我在冰島迷路的回憶。
不過我不知道這個相隔三年的記憶回溯，會變成什麼樣子的敘事，只是很有衝動把它寫下來。（準確一點說，是打下來）

那年去冰島時最期待的行程就是去看 Askja 火山湖。
在參加 Askja 的 tour 前一晚，我住到

上面這幾行，就是我一年多前的進度，而此時此刻是2020/4/11。
每次有認真要寫的東西時，我就會逃避到此地看看有什麼該寫未寫，可以以另一種書寫來彌補我的罪惡感。在這個水星停留在雙魚的最後階段，我應該把舊帳結清。這個故事其實我反覆地跟許多朋友說過，好像也漸漸地有了一個固定的形狀。但我還是想要有一個文字版本的敘述。

好，正文開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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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5年的八月底，我第一份也是最後一份在紐約做的 full-time job 有兩個星期的休假。
於是我決定去正漸漸熱門起來的冰島，我想最大的原因是在紐約那個都會叢林待久了以後，總是會想要去很多自然的地方。

那年去冰島時最期待的行程就是去看 Askja 火山湖。

在參加 Askja tour 前一晚，我住到 Reykjahlíð 的一間民宿。

我記得下午五點多 check-in 的吧，進去就看見窗外不遠的地方有座火山。

我與同寢的室友閒聊，她告訴我那個火山不遠，大概五六公里，而且有一個 trail 可以直接走到。

那個距離我用手機查了一下，估算大約一個小時就可以走到，於是我稍作休息後決定立刻出發！

這是出發當時的窗外，大概是六點左右。

那天雖然是陰天，但能見度還不錯，火山看起來就在不遠處，而冰島的盛夏很晚才天黑。

大約七點半我從民宿出發，沿著標記著trail黃色小木桿前進，剛走沒多久，有遇到折返的其他遊客，我們彼此相視而笑。trail 半途中被公路與一個洞穴斷開，而我一心只想在天色暗下之前爬上那個火山，幾乎是沒有停下腳步的一直向前。

剛出發時還有心情拍照，但那時手機也還有電。

途中遠處有個小小的黃點就是黃色小木桿。

trail 周圍的景色是苔原，矮小的綠色植物零零散散的攀爬在地表，綠到幾乎發黑。周遭幾乎沒有任何生物的聲音，十分安靜。我只聽得到我的腳步聲與呼吸聲。但是無論我如何走下去，那座火山沒有變大，沒有一絲我已離他越來越近的距離感，而我也越來越感到害怕，因為天色已經越來越暗。

正前方就是我一直接近不了的火山。

沿途中，我腦中的小劇場大概 debate 了一百多次要不要放棄，立刻折返。但是雙腿還是一直不爭氣地沿著黃色標記的小木桿向前跨去，還是隱隱約約有種現在放棄的不甘心。或許這就是所謂的沉沒成本？隨著天空的色階越來越暗，我的心跳也越來越快，除了隻身一人在荒原中的孤獨，大概還有一種不確定的恐懼。終於在出發的兩個小時後，我抵達了火山的山腳，我決定還是爬上去，可是不環繞火山口一周。

我幾乎是顫抖著雙腿爬上去的，儘管爬上去的道路大概可以容許兩人行走，但我腦中不停浮現從火山滑落下去的恐怖場面。

抵達環狀的火山口時，我立刻吃了一個能量棒，喝了幾口水，匆匆拍了幾張照。沒有任何心思欣賞或讚嘆自然的美，只想立刻折返。因為我的手機不但沒有訊號而且電量只剩1%。

返程已經完全天黑，但在荒原中並非全然的黑，人類的視覺依舊可以辨認出各種形體。只是好幾次我被彷彿人形的火山岩嚇了一跳，還有在一片寂靜無聲之中，一群倏然飛起的鳥類也帶給我驚嚇。我發現面對恐懼的時候我並不是那種驚聲尖叫的人，只會繼續保持著沉默但默默地拍著自己胸口安撫自己。

Reykjahlíð 小鎮的燈光依舊在遠方，然後我發現，在第一個或第二個被公路截開的斷點我迷路了。我找不到黃色小木桿，不知道自己正在往哪邊走與該往哪邊走，完全地披著黑幕的自然包圍著，沒有任何線索。像隻無頭蒼蠅一樣，我在這個慌亂與害怕的情緒中不知道原地來回
踩踏了多久，只聽到自己的心跳聲與呼吸聲。

我開始在想：
如果這種天氣在野外度過一晚會不會凍死？
是不是走回公路尋求救援？
晚上的荒原會有攻擊我的生物嗎？

而就在這毫無頭緒恐懼小劇場中，某種視覺以外的感官被放大了，我隱約感覺到腳下踩的地面有鬆軟的與紮實的區別。於是我稍稍冷靜一下，慢下來地用腳底的觸覺去感覺，心跳聲依舊劇烈，不過也神奇地找回黃色小木桿，引領我走向那條許多人步伐踏過紮實的路。儘管我不知道還有多久回走回鎮上，但看見黃色小木桿，我知道只要一直走下去，就會走到起點。

接下來的行走，像是害怕再度迷失，催眠自己般，在看見黃色小木桿的時候我就會喃喃自語：順著黃色走。

回到民宿的我像是重生一樣，在餐廳用日記寫下剛剛的驚魂未定。這是我的身體第一次感受到純然的強烈的恐懼，在僅有我、黑暗與自然的時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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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來結尾想說教般地寫幾個體悟，但還是算了，儘管標題叫冰島的體悟 II 。

拖了快要五年，還是寫了。

其中一個斷口。

*我今天打開了iPhone的相片備份，發現記憶有誤。我爬上去火山後連照都沒有拍，推測是當時因為為了節省電力。而這趟影響我巨大的步行之旅我總共只拍了六張照片。